“我是一名教育戰(zhàn)線的老兵,我見證了中國教師隊伍發(fā)生的巨大變化、取得的歷史性成就!痹诮衲甑39個教師節(jié)之際,參與全國優(yōu)秀教師代表座談會后,著名教育家顧明遠如是說。
今年是顧明遠先生執(zhí)教杏壇75周年。作為新中國比較教育學科奠基人,當代中國教育學“泰斗”,“終身教育”理念的提出者和踐行者,顧明遠先生對中國教育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做出了突出貢獻。無論是教書育人,還是科學研究,95歲高齡的顧明遠仍一直奔走在教育一線,也對社會廣泛關注的話題和技術均有深入的研究。
對于新技術在教育領域的實踐和探索,是顧明遠先生一直關注的話題。近日,圍繞“聚焦未來教育,探索數(shù)字轉型”這一主題,教育科技企業(yè)希沃的董事長鄧毅剛與顧明遠先生展開了交流。
01
沒有愛就沒有教育,愛要建立在相信孩子、尊重孩子的基礎上
希沃:“沒有愛就沒有教育,沒有興趣就沒有學習。教書育人在細微處,學生成長在活動中”是您經常談到的教育信條。您是在什么時候形成的這一教育信條?
顧明遠:我當過小學老師,也當過中學老師,我們經常說一輩子當老師也是在一輩子學習當老師。我的教育信條也都來源于學習當老師的過程中。
“沒有愛就沒有教育”的信條其實不是我的創(chuàng)造,是我在學習過程中形成的觀念。我們的教育方法里有一個方法叫談話法。我在做老師的時候,好幾次跟孩子談話談不下來,越談越僵。我就在反思,跟孩子談話是一個雙向的過程,我跟孩子談話是在愛護他,但他感受不到。他要懂得你的愛,知道你在愛他,否則他也不會接受。
所以愛是建立在相信孩子、尊重孩子的基礎上的,尤其是要尊重孩子的人格。在信任和尊重的基礎之上才能互相溝通,否則是沒法溝通的。陶行知講:“愛滿天下!边@是做教師最重要的一個信條。
沒有興趣就沒有學習也是如此。孩子們如果對每門課是有興趣,就會主動地、刻苦地學習。我認為這和教師的教學水平有很大關系。教師的教學水平很高,學生能聽懂了就會產生興趣;另外,師生關系也很重要,師生關系很好,學生就會對這個老師的課更有興趣。所以我才說沒有興趣就沒有學習,現(xiàn)在我們教育最大的弊端,就是學生被動的去學習。
好奇心是孩子們產生興趣的源頭,我們要保護好孩子們的好奇心。孩子們是天生的科學家,我們要愛護他們的好奇心,才能培養(yǎng)他們的興趣,他們就會成為真正的科學家。
教書育人在細微處。是因為我們的孩子情感很細膩、豐富,也很脆弱。一句話會傷害一個孩子,也會鼓勵一個孩子。我們要在細微處去考慮問題,呵護孩子們的情緒。
學生成長在活動中,也是我一直在講的。希望能夠把”被動“的學習減少一點,來使學生有時間走向社會,走向自然。
“沒有愛就沒有教育,沒有興趣就沒有學習。教書育人在細微處,學生成長在活動中”這四個信條我認為是連在一起的。
02
中國教育路在何方,路在掌握新的理念
希沃:我個人是2014年進入教育行業(yè)的,您在2016年出版了《中國教育路在何方》,對我一個剛進行業(yè)的人來講很受啟發(fā)。書里論述了很多教育相關的問題,過去7年,站在您的視角,相關問題現(xiàn)在有變化嗎?或者您認為有些改觀嗎?
顧明遠:當初我寫這本書的時候,已經快要90歲了。當時和我的老朋友們交流的時候,他們會講到他們的孫子、孫女的一些教育問題的焦慮。因為我覺得這些問題都還是普遍存在的,所以在春節(jié)期間,我沒有下樓,用了12天的時間,就是想梳理一下,我們現(xiàn)在的教育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這樣那樣的情況。
那么現(xiàn)在已經過了好幾年了,有很多問題都在大力地解決當中。比如說教育均衡問題,雙減等。
希沃:我們剛才聊到“雙減”的話題,想問一下顧老師,站在您的角度,您覺得“雙減”的關鍵點在哪里?
顧明遠:“雙減”的目的是讓學生能夠變被動的學習到主動的學習,也讓學生有充足的時間去鍛煉身體,去走向大自然和社會,去體現(xiàn)一些“學生成長在活動中”的理念落實。
那么這其中的關鍵點我認為是老師要提高教學質量,把每一節(jié)課上好,把課堂教學講透徹,讓學生在課堂上掌握好知識,課后的作業(yè)就可以少布置一些。
希沃:您也有很多在國外的交流經歷,針對今天國內教育的情況,在國外有沒有一些經驗和模式,您覺得是我們可以去參考或借鑒的?
顧明遠:我覺得我們和國外教育的區(qū)別就在于學生是否能夠主動學習。我們中國的基礎教育很扎實,但是我們的創(chuàng)造力不夠。國外的基礎教育可能不是很扎實,但比較注重培養(yǎng)創(chuàng)造的思想。
我經常講我們的整個教育是在高原上,但沒有高峰。國外不一定有高原,但有高峰。我們打好基礎是好的,但是我們一定要培養(yǎng)學生的自主學習能力。目前我們的教育改革也在深入,例如新課標的知識體系更完整,更注重項目的學習和跨學科的學習,特別是城市里,我們的薄弱環(huán)節(jié)我認為還是在鄉(xiāng)村,鄉(xiāng)村的孩子是非常有潛力的。
希沃:確實如此。那么您通過對中國教育之路長期地探索,認為路到底在何方呢?
顧明遠:路在哪里,路在改革,路在掌握新的理念。最主要的是我們教育理念的轉變,要樹立一個正確的人才觀和教育觀。讓學生在自由的發(fā)展過程里,我們再來發(fā)現(xiàn)他喜歡什么,再去加以引導,這樣的教育才能夠真正有成效。
03
技術是手段,教育是目的,立德樹人的根本目的不會變
希沃:通過看您之前的論述,了解到您對信息技術一直以來也都是比較關注的,尤其是信息技術在教育領域的運用。從最早的電化教育,視聽教育、計算機輔助教學,再到現(xiàn)在的智能教育。您認為目前信息化的數(shù)字裝備,在數(shù)字化轉型中如何跟教育實踐相結合?
顧明遠:生產力的提高必然會影響到教育,都會促進教育的發(fā)展。信息技術也是如此;ヂ(lián)網出現(xiàn)以后,包括人工智能、大數(shù)據(jù)等新的技術,會影響到教育的生態(tài)、教育的方式,人際的交流。可以說是對教育全部的,顛覆性的影響。
但是我認為目前信息技術對教育的影響進度是比較慢的。因為教育不是生產物質的東西,教育是長期對人的培養(yǎng)過程,不僅是知識的培養(yǎng),還有人格的培養(yǎng)。所以信息技術對教育的影響沒有那么快。
對于信息技術,我是個外行。但是我用教育的角度我來理解:信息技術包括數(shù)字化教育,對現(xiàn)在的教育工作者來說,第一個是認識的問題。我們很多教育工作者對信息技術賦能教育的認識還不足,對于信息技術的優(yōu)勢是什么還不清楚。比如互聯(lián)網的開放性;另外是對每個學生個性的培養(yǎng)。過去我們一個班40多個學生,老師教學使用黑板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學生。那么現(xiàn)在我們用電子白板教學,孩子們獲取信息的渠道增加了,不僅是在教室里獲取信息,到處都可以獲取,所以我們的問題是如何引導學生去獲取信息。
第二個是技術的問題,我們也要認識到技術的風險,要科學、合理地使用技術。例如一些虛假信息,甚至是謠言都要學會識別。另外對技術賦能教育,我也有一個建議,我覺得可以增加一些老師的意見反饋功能。
第三個是教師信息技術能力培養(yǎng)的問題,要注重對教師這方面能力的培訓。
04
技術不能代替老師,人是要靠人來培養(yǎng)的,不能靠機器來培養(yǎng)的
希沃:人工智能技術現(xiàn)在發(fā)展非常地迅猛,我相信很多老師會跟我們有一樣的疑問:在人工智能時代教師是不是會失業(yè)?
顧明遠:生產力的發(fā)展必定會影響到我們教育,那么信息技術的發(fā)展也會影響到我們教育,改變我們教育的生態(tài),改變教育的關系。
但是教師是不可缺少的,因為我們教育是培養(yǎng)人的一個活動。人是要靠人來培養(yǎng)的,不能靠機器來培養(yǎng)的。而且機器,或者說是技術也是由我們人來發(fā)明和創(chuàng)造的。
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2015年發(fā)表了關于教育反思的報告,講到有些人認為未來的發(fā)展學校要消亡,教師要消失。這個意見是不對的。有人認為以后處處能學習,時時能學習,所以學?梢韵。但這不是教育,自學和教育是兩個概念。而教育必須要有老師,否則你的自學是沒有人指導的,沒有被真正的教育。
信息技術不能替代人際的交流,不是人機的交流,而是人際的交流。教師是和孩子交流的引路人,所以我覺得教師這個職業(yè)不會消失。
顧明遠:技術是手段,立德樹人的根本目的不會變。技術賦能教育要處理好三個關系:第一個關系是我們技術主義和人文主義的關系,技術是手段,教育是目的。立德樹人的根本目的不會變。要加強人際的交流,我們用技術并不等于說我們讓機器和孩子交流。第二要處理好傳統(tǒng)教育和現(xiàn)代教育的關系,我們新的技術比如說電子白板,這是先進的手段,但是我們也不要忘了傳統(tǒng)教育的優(yōu)勢,比如要永遠留一塊黑板。第三是要處理好虛擬世界和現(xiàn)實世界的關系,虛擬世界可以讓我們看得更遠,現(xiàn)實世界要比虛擬世界復雜多變。比如還是要讓孩子走向真正的大自然,真正的社會,去體會人與自然、人與人的關系。這些是虛擬世界代替不了的。
希沃:感謝顧老師的指教!非常好地詮釋了我們作為教育技術的研發(fā)公司,怎么樣更好地從教育的視角出發(fā)去為教育事業(yè)做貢獻。
顧明遠:我知道希沃這幾年給教育做了很多工作。很多校長告訴我,他們正在用希沃跟孩子們溝通,來進行教師的管理。我希望技術的更新過程中可以多聽一些老師的意見,看看用的過程中還有什么問題,還有什么可以改進。希望希沃為教育做出更多貢獻,也祝希沃越來越好!
“教師要以教育家精神,樂教愛生,愛護每一個學生;勤學篤行,上好每一節(jié)課;啟智潤心,因材施教,啟發(fā)學生的學習興趣,發(fā)展學生的創(chuàng)新思維;言為士則,不僅教書,更要育人,既做‘經師’,更做‘人師’!边@是顧明遠對廣大教師的寄語,也是先生75年來的教育實踐。
躬耕教壇,強國有我。向深耕教育75年的教育家顧明遠先生致敬,向每一位傳承教育家精神的師者致敬。